chapter3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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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35
淩晨一點，朋友們已經回家了，原本熱熱鬧鬧的家，一下子變得有些冷清。
尹然和宋恒之一同打掃衛生，收拾好後，她去刷牙，躺在床上玩手機，朋友們發信息過來說已經到家了。
宋恒之洗完澡從浴室裏出來，尹然已經睡著了。
他擦幹頭發後躺在她身邊，一躺下，尹然就轉身抱住他，嘴裏還呢喃著說：“你身上好香。”隨後又沈沈地睡去。
宋恒之低頭看著她安靜的睡顏，心裏在嘆氣，語氣很低的說。
“我好像一點也不了解你……”在黑暗裏，他摟著尹然，卻久久不能入睡。
淩晨兩點。
宋恒之坐在陽臺上，一夜無眠，煙灰缸裏全是煙頭，一整晚他都在胡思亂想，他甚至覺得他配不上尹然的喜歡。
他承認，陳澤川說的那番話確實打擊到他了，要是陳澤川那時候堅定一點的話，那他是不是遇見不了尹然？
他不敢想，要是他以後沒有她，他以後該怎麽辦......
要是身邊的人看見宋恒之這樣，大概都不會相信。
此刻的宋恒之眼裏布滿了紅血絲，很頹廢，身上都是嗆人的煙味，一臉無神的樣子看向窗外。
沒有人知道他心裏有多難受，沒有人知道。
宋恒之一直在仔細著回想著陳澤川說過的話，腦海裏突然閃現那天他在母校演講的時候，那時候的尹然看他的眼神不一樣，但他沒有細想。
宋恒之現在一想，總覺得他忘記了什麽，總覺得尹然還有事情瞞著他，不想讓他發現。
他感覺，他要是一直不去發現的話，就好像會錯過很多很多。
他呼出一口氣，閉上眼睛，回想著這一切，腦子裏閃現著種種畫面。
他第一次遇見尹然，去她的工作室，她看到他的眼神，承認喜歡他時的哭泣，同學聚會時羅澤宇看他的眼神，她和陳澤川的聊天，胡毅的調侃，陳澤川的警告，眼熟的顧琳，她喜歡叫他隊長。
宋恒之倏然睜眼，突然想到那天在搬家的時候，瞧見尹然房間角落的小箱子，他多看了幾眼，現在搬到他家，好像沒看見那個小箱子。
他心裏有一個聲音，快去看，你不看不會後悔的。
宋恒之踉踉蹌蹌地站起身，心裏卻突突在泛疼，他覺得要是他真的發現了什麽，他不知道怎麽辦才好。
他從一樓開始找，找遍了沒看見，轉場到二樓，這裏找找那裏找找，還是沒找到。
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，仔細想想，箱子能放到哪裏，對，雜物房。
他打開雜物房的門，掃視了一眼，瞧見那個小箱子靜靜地呆在角落裏。
他突然有點不敢走進去，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麽害怕。
糾結後，宋恒之擡腳走進去，走到小箱子面前，蹲下，上面落了不少塵，吹了吹，打開，裏面是一瓶一瓶的星星，一封信，一本日記本，還有一件初中校服。
宋恒之先拿起其中一封信，信封表面泛黃，一看就是很早之前寫的，他拆開看，信裏面的內容如下：
宋恒之：
這是我第一次寫信給你，有點緊張，你可能永遠都不會發現這封信吧。
我挺喜歡你的，從第一次見到你開始。那時候，我聽羅澤宇說學校要轉來一個學生，還是他們籃球隊的隊長。
從那之後，我開始好奇你這個人，好奇籃球隊的隊長是怎麽樣的。
第一次見你，我當時站在四樓走廊上，羅澤宇突然跑過來和我說：“你看，我們的隊長。”
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，我只看見了你頎長高瘦的背影。我和羅澤宇說：“你們隊長好高啊。”
那時的我並沒有很喜歡你，只是好奇你這個人。但現在，我一直在惦記著你，一直喜歡著你。
這些你永遠也不會知道，只有我一個人知道，只有我一個人知道……
直到現在為止，我依然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場景，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，但你一點也不喜歡我，也不知道我有我這個人的存在……
我只是你生活中的曇花一現。
又或許我什麽也不是。
漸漸的，我發現我喜歡你了，也不知道是從什麽開始，我在默默關註著你，向別人打聽你的一切，想知道你的所有。
我會下三樓打水，只為了看你一眼。我會下三樓找老師問問題，只因為想看你。我會站在走廊上，看剛跑完操的你在下面休息。我會經常放學後去操場看你，會在我下午值日時跑出去很多次看你是不是去操場，會故意待在操場不走，只因為你在。
我會去看校隊比賽，因為你在那。
我會向別人打聽你，會關註你的一舉一動，會小心翼翼的偷拍你。我會在周末經常去體育館看能不能偶遇你，會偷偷在草稿紙上寫你的名字，會把你的照片放在手機殼裏。
我會站在馬路對面的一棵樹下等你回家，看你離開學校。
可惜這些你都不知道，只有我知道。
後來我再也沒有見過你了，待在學校的最後一天，我還是站在那棵樹下等你回家，看到你出來，我們就走了。
但我還是回頭看了一眼你的背影，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，於我而言。
再後來，我聽羅澤宇說你考上了六中，你一直在熱愛著自己的熱愛，你真的很好，很優秀，只有我不好。
和你長得像的人，我會多看幾眼，可他們終究不是你。
開學前的那段時間，我很不開心，特別想你。不知道為什麽一不開心的時候就有點想你了，即使後來適應了，我還是很想你。
我的日記本上全是關於你，你的照片我也舍不得刪，舍不得。
懷念那時的你，懷念那段暗戀你的日子。
希望你平安喜樂，打籃球不要受傷。
我的少年，宋恒之。
2006.6.22
這個時間是中考考完的那天，宋恒之眼眶濕潤，緊緊地捏住信，捏得緊繃，骨節突起，手指泛白。
他把信發在心上，重重的往胸口上狠狠地垂了幾下，都不感覺到疼痛。
尹然比他還要疼。
十年啊，人有多少個十年。
原來，原來不是他的突然出現而讓尹然選擇他，而是她一直在選擇他啊。
宋恒之顫抖著手把信放在一邊，隨後打開日記本，內容如下：
2005.9.1
今天學校來了個男生，還是學校籃球隊的隊長，叫宋恒之，名字的寓意是持之以恒，羅澤宇告訴我的，他長得好高，名字也好好聽。
2005.9.20
我喜歡上他了。
2005.9.28
今天在籃球場上的他好帥，有個女生給他送水，我有點難受，但沒哪資格吃醋。
2005.12.31
宋恒之，新年快樂，希望你打籃球不要受傷，要平平安安的。
......
2006.2.27
夢到他了。
2006.4.20
他手腕受傷了，心疼。
2006.5.26
今天一天沒看見他了。
2006.6.5
我站在二樓走廊上，看著他彎腰低頭聽著他同學講話時，那一刻，我好想站在他身邊，好想成為那個站在他身邊的人。
2006.6.22
祝宋恒之永遠平安順遂，永遠逍遙自在。
2006.9.20
羅澤宇告訴我宋恒之有女朋友了，他們很般配……
2008.3.29
在滿十八歲的這一天，我去文身了，文了宋恒之的名字和他的生日在腰間，導致周瑾瑜已經三天沒理我了。
2009.5.5
好想宋恒之。
2010.8.18
好想宋恒之。
2011.6.23
好想宋恒之。
……
宋恒之眼眶泛紅，從第一頁開始翻到最後一頁，裏面的每一句話都離不開他。
她在學校軍訓辛苦的時候會想起他，難過的時候會想起他，委屈的時候會想起他，開心的時候會想起他。
聽到一首好聽的歌會想起他，看到一張好看的風景圖會想起他，看到和他相似的人會想起他，看到和他身高差不多的人會想起他，看到打籃球的男生會想起他。
在這一瞬間，宋恒之突然回憶起初中，那時候的他並沒有註意過尹然，只是和她有過幾面之緣。
他突然想起那時候校運會結束時，尹然想和他合影，被他拒絕了，那時他們並不認識。
他不知道，因為他的拒絕，讓尹然遺憾了這麽多年。
他恨他自己，恨自己沒能註意到尹然，即使那時的他註意到了，尹然對於他來說只不過是一個陌生人罷了，一個不認識的同學。
安靜的房間裏出現了一道很低的抽泣聲。
宋恒之看完她的日記本，久久沒緩過神來，摸了摸口袋，掏出煙盒，手抖得把煙放進嘴裏，打火機點了好幾下才點著。
他深吸了一口，卻被煙嗆到了，咳嗽了幾聲。
宋恒之看著用玻璃瓶裝著的星星，一共有五瓶。她的日記裏寫著折星星是為了他，每一顆星星都代表著尹然對他的愛和思念。
宋恒之不敢想象，這十年她是怎麽熬過來的，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在折星星，是不是每天晚上都會在日記本的結尾寫上一句“好想宋恒之”，是不是每天晚上會失眠。
他真的不敢想。
他覺得自己好沒用，一點都不了解她，一點都體會不了她的感受，這種遺憾是永遠都無法彌補的，他好像什麽都做不了。
宋恒之從箱子裏拿出那件校服，上面寫滿了他們班同學的名字，他翻著看，無意間發現校服裏面也有名字，心裏不解，誰會在校服裏面寫名字。
他把校服反過來，隱藏在校服裏面的名字是他宋恒之。
這個筆跡他一眼就看得出來是尹然寫的，是她把他的名字寫在上面。
宋恒之的名字被她一筆一畫地寫在她的心上。
他的心像刀絞了一樣，全身顫抖著，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，掩著面嗚咽著。
房間裏，男人背靠在墻上，雙手搭在膝蓋上，腦袋低垂著，如果你仔細看，你會看見一滴一滴的眼淚砸在地板上。
淩晨四點。
尹然睡眼朦朧地睜開眼，睡得有點不踏實，第一時間摸了摸身旁的人，空的，一點溫度都沒有。她瞬間睜開眼，打開小夜燈，看了眼時間，四點了。
她坐起身來，穿上鞋走到陽臺，不在這裏，那去了哪裏？她剛想轉身走，看見煙灰缸裏全是煙頭，怎麽抽這麽多煙？平時見宋恒之只抽一兩根而已。
被冷風一吹，她整個人清醒了不少，收拾好煙灰缸，心裏一肚子氣，自言自語地說。
“宋恒之你想死啊，抽這麽多煙。”
尹然關上陽臺門，拉好窗簾，走下一樓，開燈，空落落，沒有看見宋恒之的身影。
她又回到二樓，兩個房間也沒有，書房也沒有，難不成在雜物房？
尹然走到雜物房門口，看見門縫裏透出燈光，宋恒之在裏面幹嘛？
她推開門，一眼就看見宋恒之坐在靠在墻上，低垂著腦袋，她正想走過去詢問他怎麽了，腳步一頓，看見角落裏的箱子被他打開，裏面的東西也被他一一的翻出來看了。
“宋恒之……”
尹然手裏攥緊著門把手，骨節泛白，無力地叫著他的名字。
宋恒之聽見，擡頭，趕緊站起身來，啞著聲說：“尹然，我……”
尹然含著淚轉身跑走，不知道要怎麽面對宋恒之。她自尊心很強，她不想讓宋恒之知道這些，如果可以的話，她希望他永遠不知道。
當尹然看到宋恒之把這些東西翻出來的時候，她心裏的防線一下子就崩塌了。
她還是自卑的，她不想讓宋恒之知道她這麽自卑，知道她那些不堪的過往，她總是想把完美的自己呈現給他看。
宋恒之見尹然含著淚離開，在心裏暗罵一聲，馬上追了出去。
尹然跑得沒多遠，只是跑到門口外，就沒跑了，她需要好好冷靜一下。
宋恒之跑到門外，就見到尹然小小的背影在漫無目的地走著，他走在她身後，把他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身上。
尹然頓住腳步，轉身，看見宋恒之的那一刻眼淚不禁簌簌流下來，她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，只好默默流淚。
宋恒之見她淚流滿面，什麽話也沒說，彎著腰幫把她擦掉眼淚，但越擦越多，他輕聲說。
“我們先回家好不好？”
尹然擡眼看他，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，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，哽咽著說了一句話。
“你為什麽不回頭看我一眼啊？”
尹然說的是初中的時候，她沒想到她會和宋恒之在一起，如果他們最後沒有在一起，她這個秘密也只有周瑾瑜知道。
“我……”
宋恒之啞口無言。
尹然也知道這種事情不能怪宋恒之，但她心裏面就是很委屈。
如果他們後來沒有相遇，她只會覺得好遺憾，遺憾沒能和他在一起，但他們現在在一起了，被他知道後她心裏面就委屈。
“不哭了，好不好，嗯？”宋恒之呼出一口氣，手放在她肩膀上，低聲說，“我們先回家好不好？”
尹然盯著他看，緩緩地說：“其實我知道，這種事情不能怪你，要怪就怪那時候我們沒有緣分，我也沒有這麽勇敢，這麽優秀，這麽好。”
“你看到了我的日記本，肯定知道其實我是一個很自卑的人，自卑到我甚至覺得自己配不上別人的喜歡。那時候我真的好喜歡你，喜歡到我的眼裏只有你，只剩下你。”
“你的一舉一動都牽引著我的視線，吸引著我的註意。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，我和周瑾瑜站在樹下等你回家，她等她喜歡的人，我等我喜歡的人，那時候我們真的覺得自己好卑微，但每天還是站在那等。”
“那時候只是我的一廂情願，我一個人的單戀，你只短暫地來到這個學校，我也只是你初三那段時間的曇花一現，又或許對於你來說我什麽也不是。”
宋恒之安安靜靜地聽她說話，心像被撕裂了一樣，拳頭緊握。
他彎下腰，與她平視，眼裏出現霧氣，一字一句地說。
“尹然，你不是曇花一現，你是我的全部。”
“如果可以的話，下輩子換我來暗戀你十年好不好？換我來單戀你好不好？到時候你一定不要回頭看我好不好？”
“你對於我來說不是什麽都不是，你是宋恒之此生的唯一。”
尹然聽了這番話，心裏面頓時沒那麽不委屈，她撲進宋恒之懷裏，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，眼淚鼻涕往他衣服上擦，腦袋埋進他胸膛裏，哭著說。
“那你一定要對我好，不要嫌棄我，不要不要我，不要嫌我不好，不要罵我，不要兇我，不要對我冷暴力，不要辜負我，好不好？”
宋恒之輕拍著她的背，低聲說：“好，我宋恒之答應你，我一定不會辜負你，我會一直對你好。”
待尹然情緒穩定過後，宋恒之牽起她的手慢慢走回家，一路上宋恒之心裏面想著很多事情，想著明天去找她身邊的朋友問問看。
兩個人回到家躺在床上，尹然枕著他的胳膊睡著了，大概是哭累了，沈沈的睡著了。
宋恒之小心翼翼地抽出胳膊，換掉上衣，走到雜物房，把箱子裏的東西收拾好，心裏不自覺地難受。
他還是很在意這件事情，想了解那時候的尹然是怎麽樣的心情，了解她是怎麽樣的感受來喜歡他這麽久，他體會不了……
宋恒之回到臥室裏，坐在地毯上，一直盯著尹然的臉，她蜷縮著身子側睡，這是缺乏安全感的睡姿，小臉上有著哭過的痕跡，眉頭不展。
他站起身，走進浴室，用熱水打濕毛巾，跪在床頭邊，動作輕柔地擦著她的臉，拇指伏在她眉宇間，一點一點地揉開。
“對不起……”
尹然嘴裏呢喃的應了一聲“嗯”。
*
宋恒之一晚沒睡，孤零零地坐在沙發上，時鐘指到六點鐘，他出門買早餐，留下一張便簽，匆匆忙忙地出門。
兩小時後。
宋恒之只身來到淮縣第二中學門口，手裏拿著一籃水果，眼前的學校似乎沒變，似乎又變了。
而他對於這所學校並沒有太多的感情，他當時只是轉學過來讀個初三罷了。
誰也不會想到，他這一轉學過來，會成為某個人全部的青春和遺憾。
宋恒之想走進去看看，卻被門口的保安給攔住了，他只好打電話給他的以前班主任了，也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在這裏教書。
“餵？你好。”
宋恒之說：“羅老師您好，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，我是您之前教過的學生宋恒之。”
電話那頭的羅老師仔細地想了想，猛的拍了一下大腿，“宋恒之啊，我記得你，你這小子，今天怎麽會打電話給我？”
“老師我現在在學校門口，不知道您方不方便請示一下，讓我進學校。”
羅老師爽快地答應：“沒問題沒問題，你把電話給保安。”
宋恒之把手機遞給保安，保安在說“好”，“我知道了”，“不用客氣”，掛完電話把手機還給了他，隨後說：“過來登記一下。”
“好。”宋恒之登記完，保安給他放行，“謝謝。”說完，他走進去，先去了辦公樓，找到羅老師所在的辦公室，把手裏的水果籃遞給他。
兩個人寒暄了好一會兒，宋恒之提出想在學校逛逛，羅老師這才放他走。
宋恒之走出辦公室，來到四樓的四班，走進去，日記本上寫著那時的她坐在靠窗的位置，他一個一個找，想找到一點蛛絲馬跡，還真的被他找到了。
他坐下第四組第二排的位置上，低頭看了眼抽屜，抽屜上寫著“SHZ”這三個縮寫名，又瞥見白色的墻上寫著亂七八糟的東西，但他一眼就看見墻上也寫著“SHZ”。
宋恒之心裏又難受了，他除了難受什麽也做不了。
他在這個座位上坐了好久，腦海裏浮現出尹然在這個教室活潑開朗的樣子，浮現出她和同學開玩笑的樣子，浮現出她上課積極地舉手回答問題的樣子，浮現出她安慰別人的心情不好的樣子，浮現出她趴在桌子上想他的樣子。
宋恒之拿出他隨身攜帶的黑筆，在他的名字旁邊認認真真的刻上“YR”，墻上的也寫上，這樣他們就能一直待在一起了。
寫好後，他站起身，往操場的方向走去，下到三樓的時候，他想到那時候尹然為了看他一眼，時不時會下來三樓打水、問問題。
他之前還對尹然承諾過，不會讓她難過的，可現在，他讓她一個人難過了十年。
宋恒之走進操場，徑直地走向那個石凳上，坐下。
尹然的日記本寫到她每天會和周瑾瑜坐在這裏看他打球，不管他有沒有在操場，她總是待一會兒才走，待一會兒的時間可能就會看到他。
他突然憶起那時候確實有兩個女生每天坐在這個石凳上，有時嘻嘻哈哈的打鬧，有時兩個人安靜的待著。他也只是稍微看了幾眼，沒有太多的關註。
要是時間能倒流，他一定會回頭，一定不會讓她等這麽久，難過這麽久。
一整個上午，宋恒之走遍、看遍以尹然的視角來看他，要是那時候的他回頭看她就好了......
他和羅老師打了招呼走出學校，過馬路，站在尹然曾經站過的那棵樹下。
他站了好久好久，路過的行人都在用疑惑的目光打量他。
直到宋恒之站到腿麻了，才擡腳走進便利店，買了包利群。他站在路邊抽完一支煙，不知道在想些什麽，抽完後他把煙撚進土裏，回到S市。
*
尹然一覺醒來已經是中午了，身邊的位置空蕩蕩的，她刷好牙下樓梯，看見一份早餐在那放著，冷了，旁邊還有一張宋恒之寫的便簽——
你醒來的時候早餐可能冷了，去熱一下，熱一下再吃，不然對胃不好，我有事出去一趟晚點就回來了。
她聽話地把早餐拿去微波爐熱了熱，她沒有打電話給宋恒之問他去哪，他可能是去弄明白一些事情，也算是給兩個人彼此冷靜的空間吧。
吃過早餐後，尹然一個人待在家裏，芝麻還在宋恒之爸媽家沒接回來，它不在整個房子顯得格外安靜，想它了，她之前一個人的時候不覺得很孤單，現在卻覺得了。
另一邊。
宋恒之回到S市並沒有回家，而是來到了羅澤宇開的餐廳，他走進去，詢問了前臺，前臺說他們老板在廚房裏面。
他點點頭，找了個位置坐下，點了一杯咖啡，修長好看的手指一下一下地點在桌子上，不多時，就有人來到他對面位置坐下，是羅澤宇。
羅澤宇說：“你今天怎麽突然會過來找我？”他剛從廚房裏走出來，就聽前臺說有人找他。
“我想找你問點事情。”宋恒之雙腿交疊，拿起咖啡喝了一口。
“什麽事情？”
“我想知道關於尹然初中的事情。”宋恒之說，“以及她喜歡我這麽久的這件事。”
羅澤宇的反應倒不是很驚訝，他們畢竟在一起，宋恒之總有一天會知道，他料到他總有一天會來找他，但到來的這一天有點晚。
“初中那時候，我看得出來尹然喜歡你，她拜托我這件事情不能告訴別人，她知道你所有的一切是我告訴她的。”
羅澤宇開門見山地說：“有時候我真的覺得她好傻，她非要喜歡你，還喜歡你差不多十年，我都替她感到不值。說句不好聽的話，我覺得陳澤川更適合她。”
“那天同學聚會我看見你牽著尹然，震驚且不可思議。其實我一點都不覺得你們兩個人會在一起，我一直認為你們兩個人是不可能的，因為你從來就沒註意到她，我也知道不能怪你，但我還是替尹然感到不值。”
“但現在你們在一起了，我也希望你們兩個人能好好的，能一直抓著她的手不放開。”
羅澤宇說：“我的話也就說到這裏，我也知道你心裏肯定不好受，但你能做的只能對她更好，不要辜負她就好了。
宋恒之低著頭，沈默不語，一直看著那杯冷卻的咖啡。如果你仔細看，你會發現眼前的男人眼裏有霧氣，雙手緊握。
羅澤宇站起身，經過宋恒之時，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，以表安慰。
此時天空中有一道好看的晚霞，宋恒之緩緩擡頭看向天空。
倏然憶起初中體考時，天空中也出現過這麽一道好看的晚霞，那時候的他只註意到天空的晚霞，卻沒有註意到屬於他的晚霞一直在他身邊。
他看晚霞，尹然看他。
*
將近傍晚，宋恒之離開餐廳，開車到周瑾瑜家門口，他打電話給許白輝說有事情找周瑾瑜。
不一會兒，許白輝和周瑾瑜都走出來，許白輝站在門口，周瑾瑜走到宋恒之面前，見眼前的男人一臉憔悴，身上有著重重的煙味。
看他的樣子，周瑾瑜就知道是這麽一回事了。
宋恒之說：“我......”
周瑾瑜打斷他講話，“我知道你想知道什麽，可能我說的和你知道都差不多，我也知道你今天來找我的目的，那時候我以為她只是短暫地喜歡你一下。她十八歲的那天，一個人去文身，知道這件事情我很久沒有理她了。”
“那時候我更希望她能陳澤川在一起，但她偏偏還非你不可了，但現在，你們既然在一起了，我希望你能對她好，不要辜負她。我知道你很愛她，也知道你心裏也很難受。”
周瑾瑜嘆了一口氣，看著眼前可憐的男人，一時間也說不出狠心的話來。
“反正你們就好好的就好了，你要敢欺負她，我饒不了你。”
宋恒之沈默的點著頭，低聲說：“好。”
說完，周瑾瑜轉身離開，留下宋恒之一個人站在那了
昏暗的燈光下把他的影子冗長，路過的行人看到他落寂的背影都會心生一絲憐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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淩晨一點，朋友們已經回家了，原本熱熱鬧鬧的家，一下子變得有些冷清。
尹然和宋恒之一同打掃衛生，收拾好後，她去刷牙，躺在床上玩手機，朋友們發信息過來說已經到家了。
宋恒之洗完澡從浴室裏出來，尹然已經睡著了。
他擦幹頭發後躺在她身邊，一躺下，尹然就轉身抱住他，嘴裏還呢喃著說：“你身上好香。”隨後又沈沈地睡去。
宋恒之低頭看著她安靜的睡顏，心裏在嘆氣，語氣很低的說。
“我好像一點也不了解你……”在黑暗裏，他摟著尹然，卻久久不能入睡。
淩晨兩點。
宋恒之坐在陽臺上，一夜無眠，煙灰缸裏全是煙頭，一整晚他都在胡思亂想，他甚至覺得他配不上尹然的喜歡。
他承認，陳澤川說的那番話確實打擊到他了，要是陳澤川那時候堅定一點的話，那他是不是遇見不了尹然？
他不敢想，要是他以後沒有她，他以後該怎麽辦......
要是身邊的人看見宋恒之這樣，大概都不會相信。
此刻的宋恒之眼裏布滿了紅血絲，很頹廢，身上都是嗆人的煙味，一臉無神的樣子看向窗外。
沒有人知道他心裏有多難受，沒有人知道。
宋恒之一直在仔細著回想著陳澤川說過的話，腦海裏突然閃現那天他在母校演講的時候，那時候的尹然看他的眼神不一樣，但他沒有細想。
宋恒之現在一想，總覺得他忘記了什麽，總覺得尹然還有事情瞞著他，不想讓他發現。
他感覺，他要是一直不去發現的話，就好像會錯過很多很多。
他呼出一口氣，閉上眼睛，回想著這一切，腦子裏閃現著種種畫面。
他第一次遇見尹然，去她的工作室，她看到他的眼神，承認喜歡他時的哭泣，同學聚會時羅澤宇看他的眼神，她和陳澤川的聊天，胡毅的調侃，陳澤川的警告，眼熟的顧琳，她喜歡叫他隊長。
宋恒之倏然睜眼，突然想到那天在搬家的時候，瞧見尹然房間角落的小箱子，他多看了幾眼，現在搬到他家，好像沒看見那個小箱子。
他心裏有一個聲音，快去看，你不看不會後悔的。
宋恒之踉踉蹌蹌地站起身，心裏卻突突在泛疼，他覺得要是他真的發現了什麽，他不知道怎麽辦才好。
他從一樓開始找，找遍了沒看見，轉場到二樓，這裏找找那裏找找，還是沒找到。
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，仔細想想，箱子能放到哪裏，對，雜物房。
他打開雜物房的門，掃視了一眼，瞧見那個小箱子靜靜地呆在角落裏。
他突然有點不敢走進去，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麽害怕。
糾結後，宋恒之擡腳走進去，走到小箱子面前，蹲下，上面落了不少塵，吹了吹，打開，裏面是一瓶一瓶的星星，一封信，一本日記本，還有一件初中校服。
宋恒之先拿起其中一封信，信封表面泛黃，一看就是很早之前寫的，他拆開看，信裏面的內容如下：
宋恒之：
這是我第一次寫信給你，有點緊張，你可能永遠都不會發現這封信吧。
我挺喜歡你的，從第一次見到你開始。那時候，我聽羅澤宇說學校要轉來一個學生，還是他們籃球隊的隊長。
從那之後，我開始好奇你這個人，好奇籃球隊的隊長是怎麽樣的。
第一次見你，我當時站在四樓走廊上，羅澤宇突然跑過來和我說：“你看，我們的隊長。”
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，我只看見了你頎長高瘦的背影。我和羅澤宇說：“你們隊長好高啊。”
那時的我並沒有很喜歡你，只是好奇你這個人。但現在，我一直在惦記著你，一直喜歡著你。
這些你永遠也不會知道，只有我一個人知道，只有我一個人知道……
直到現在為止，我依然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場景，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，但你一點也不喜歡我，也不知道我有我這個人的存在……
我只是你生活中的曇花一現。
又或許我什麽也不是。
漸漸的，我發現我喜歡你了，也不知道是從什麽開始，我在默默關註著你，向別人打聽你的一切，想知道你的所有。
我會下三樓打水，只為了看你一眼。我會下三樓找老師問問題，只因為想看你。我會站在走廊上，看剛跑完操的你在下面休息。我會經常放學後去操場看你，會在我下午值日時跑出去很多次看你是不是去操場，會故意待在操場不走，只因為你在。
我會去看校隊比賽，因為你在那。
我會向別人打聽你，會關註你的一舉一動，會小心翼翼的偷拍你。我會在周末經常去體育館看能不能偶遇你，會偷偷在草稿紙上寫你的名字，會把你的照片放在手機殼裏。
我會站在馬路對面的一棵樹下等你回家，看你離開學校。
可惜這些你都不知道，只有我知道。
後來我再也沒有見過你了，待在學校的最後一天，我還是站在那棵樹下等你回家，看到你出來，我們就走了。
但我還是回頭看了一眼你的背影，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，於我而言。
再後來，我聽羅澤宇說你考上了六中，你一直在熱愛著自己的熱愛，你真的很好，很優秀，只有我不好。
和你長得像的人，我會多看幾眼，可他們終究不是你。
開學前的那段時間，我很不開心，特別想你。不知道為什麽一不開心的時候就有點想你了，即使後來適應了，我還是很想你。
我的日記本上全是關於你，你的照片我也舍不得刪，舍不得。
懷念那時的你，懷念那段暗戀你的日子。
希望你平安喜樂，打籃球不要受傷。
我的少年，宋恒之。
2006.6.22
這個時間是中考考完的那天，宋恒之眼眶濕潤，緊緊地捏住信，捏得緊繃，骨節突起，手指泛白。
他把信發在心上，重重的往胸口上狠狠地垂了幾下，都不感覺到疼痛。
尹然比他還要疼。
十年啊，人有多少個十年。
原來，原來不是他的突然出現而讓尹然選擇他，而是她一直在選擇他啊。
宋恒之顫抖著手把信放在一邊，隨後打開日記本，內容如下：
2005.9.1
今天學校來了個男生，還是學校籃球隊的隊長，叫宋恒之，名字的寓意是持之以恒，羅澤宇告訴我的，他長得好高，名字也好好聽。
2005.9.20
我喜歡上他了。
2005.9.28
今天在籃球場上的他好帥，有個女生給他送水，我有點難受，但沒哪資格吃醋。
2005.12.31
宋恒之，新年快樂，希望你打籃球不要受傷，要平平安安的。
......
2006.2.27
夢到他了。
2006.4.20
他手腕受傷了，心疼。
2006.5.26
今天一天沒看見他了。
2006.6.5
我站在二樓走廊上，看著他彎腰低頭聽著他同學講話時，那一刻，我好想站在他身邊，好想成為那個站在他身邊的人。
2006.6.22
祝宋恒之永遠平安順遂，永遠逍遙自在。
2006.9.20
羅澤宇告訴我宋恒之有女朋友了，他們很般配……
2008.3.29
在滿十八歲的這一天，我去文身了，文了宋恒之的名字和他的生日在腰間，導致周瑾瑜已經三天沒理我了。
2009.5.5
好想宋恒之。
2010.8.18
好想宋恒之。
2011.6.23
好想宋恒之。
……
宋恒之眼眶泛紅，從第一頁開始翻到最後一頁，裏面的每一句話都離不開他。
她在學校軍訓辛苦的時候會想起他，難過的時候會想起他，委屈的時候會想起他，開心的時候會想起他。
聽到一首好聽的歌會想起他，看到一張好看的風景圖會想起他，看到和他相似的人會想起他，看到和他身高差不多的人會想起他，看到打籃球的男生會想起他。
在這一瞬間，宋恒之突然回憶起初中，那時候的他並沒有註意過尹然，只是和她有過幾面之緣。
他突然想起那時候校運會結束時，尹然想和他合影，被他拒絕了，那時他們並不認識。
他不知道，因為他的拒絕，讓尹然遺憾了這麽多年。
他恨他自己，恨自己沒能註意到尹然，即使那時的他註意到了，尹然對於他來說只不過是一個陌生人罷了，一個不認識的同學。
安靜的房間裏出現了一道很低的抽泣聲。
宋恒之看完她的日記本，久久沒緩過神來，摸了摸口袋，掏出煙盒，手抖得把煙放進嘴裏，打火機點了好幾下才點著。
他深吸了一口，卻被煙嗆到了，咳嗽了幾聲。
宋恒之看著用玻璃瓶裝著的星星，一共有五瓶。她的日記裏寫著折星星是為了他，每一顆星星都代表著尹然對他的愛和思念。
宋恒之不敢想象，這十年她是怎麽熬過來的，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在折星星，是不是每天晚上都會在日記本的結尾寫上一句“好想宋恒之”，是不是每天晚上會失眠。
他真的不敢想。
他覺得自己好沒用，一點都不了解她，一點都體會不了她的感受，這種遺憾是永遠都無法彌補的，他好像什麽都做不了。
宋恒之從箱子裏拿出那件校服，上面寫滿了他們班同學的名字，他翻著看，無意間發現校服裏面也有名字，心裏不解，誰會在校服裏面寫名字。
他把校服反過來，隱藏在校服裏面的名字是他宋恒之。
這個筆跡他一眼就看得出來是尹然寫的，是她把他的名字寫在上面。
宋恒之的名字被她一筆一畫地寫在她的心上。
他的心像刀絞了一樣，全身顫抖著，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，掩著面嗚咽著。
房間裏，男人背靠在墻上，雙手搭在膝蓋上，腦袋低垂著，如果你仔細看，你會看見一滴一滴的眼淚砸在地板上。
淩晨四點。
尹然睡眼朦朧地睜開眼，睡得有點不踏實，第一時間摸了摸身旁的人，空的，一點溫度都沒有。她瞬間睜開眼，打開小夜燈，看了眼時間，四點了。
她坐起身來，穿上鞋走到陽臺，不在這裏，那去了哪裏？她剛想轉身走，看見煙灰缸裏全是煙頭，怎麽抽這麽多煙？平時見宋恒之只抽一兩根而已。
被冷風一吹，她整個人清醒了不少，收拾好煙灰缸，心裏一肚子氣，自言自語地說。
“宋恒之你想死啊，抽這麽多煙。”
尹然關上陽臺門，拉好窗簾，走下一樓，開燈，空落落，沒有看見宋恒之的身影。
她又回到二樓，兩個房間也沒有，書房也沒有，難不成在雜物房？
尹然走到雜物房門口，看見門縫裏透出燈光，宋恒之在裏面幹嘛？
她推開門，一眼就看見宋恒之坐在靠在墻上，低垂著腦袋，她正想走過去詢問他怎麽了，腳步一頓，看見角落裏的箱子被他打開，裏面的東西也被他一一的翻出來看了。
“宋恒之……”
尹然手裏攥緊著門把手，骨節泛白，無力地叫著他的名字。
宋恒之聽見，擡頭，趕緊站起身來，啞著聲說：“尹然，我……”
尹然含著淚轉身跑走，不知道要怎麽面對宋恒之。她自尊心很強，她不想讓宋恒之知道這些，如果可以的話，她希望他永遠不知道。
當尹然看到宋恒之把這些東西翻出來的時候，她心裏的防線一下子就崩塌了。
她還是自卑的，她不想讓宋恒之知道她這麽自卑，知道她那些不堪的過往，她總是想把完美的自己呈現給他看。
宋恒之見尹然含著淚離開，在心裏暗罵一聲，馬上追了出去。
尹然跑得沒多遠，只是跑到門口外，就沒跑了，她需要好好冷靜一下。
宋恒之跑到門外，就見到尹然小小的背影在漫無目的地走著，他走在她身後，把他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身上。
尹然頓住腳步，轉身，看見宋恒之的那一刻眼淚不禁簌簌流下來，她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，只好默默流淚。
宋恒之見她淚流滿面，什麽話也沒說，彎著腰幫把她擦掉眼淚，但越擦越多，他輕聲說。
“我們先回家好不好？”
尹然擡眼看他，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，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，哽咽著說了一句話。
“你為什麽不回頭看我一眼啊？”
尹然說的是初中的時候，她沒想到她會和宋恒之在一起，如果他們最後沒有在一起，她這個秘密也只有周瑾瑜知道。
“我……”
宋恒之啞口無言。
尹然也知道這種事情不能怪宋恒之，但她心裏面就是很委屈。
如果他們後來沒有相遇，她只會覺得好遺憾，遺憾沒能和他在一起，但他們現在在一起了，被他知道後她心裏面就委屈。
“不哭了，好不好，嗯？”宋恒之呼出一口氣，手放在她肩膀上，低聲說，“我們先回家好不好？”
尹然盯著他看，緩緩地說：“其實我知道，這種事情不能怪你，要怪就怪那時候我們沒有緣分，我也沒有這麽勇敢，這麽優秀，這麽好。”
“你看到了我的日記本，肯定知道其實我是一個很自卑的人，自卑到我甚至覺得自己配不上別人的喜歡。那時候我真的好喜歡你，喜歡到我的眼裏只有你，只剩下你。”
“你的一舉一動都牽引著我的視線，吸引著我的註意。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，我和周瑾瑜站在樹下等你回家，她等她喜歡的人，我等我喜歡的人，那時候我們真的覺得自己好卑微，但每天還是站在那等。”
“那時候只是我的一廂情願，我一個人的單戀，你只短暫地來到這個學校，我也只是你初三那段時間的曇花一現，又或許對於你來說我什麽也不是。”
宋恒之安安靜靜地聽她說話，心像被撕裂了一樣，拳頭緊握。
他彎下腰，與她平視，眼裏出現霧氣，一字一句地說。
“尹然，你不是曇花一現，你是我的全部。”
“如果可以的話，下輩子換我來暗戀你十年好不好？換我來單戀你好不好？到時候你一定不要回頭看我好不好？”
“你對於我來說不是什麽都不是，你是宋恒之此生的唯一。”
尹然聽了這番話，心裏面頓時沒那麽不委屈，她撲進宋恒之懷裏，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，眼淚鼻涕往他衣服上擦，腦袋埋進他胸膛裏，哭著說。
“那你一定要對我好，不要嫌棄我，不要不要我，不要嫌我不好，不要罵我，不要兇我，不要對我冷暴力，不要辜負我，好不好？”
宋恒之輕拍著她的背，低聲說：“好，我宋恒之答應你，我一定不會辜負你，我會一直對你好。”
待尹然情緒穩定過後，宋恒之牽起她的手慢慢走回家，一路上宋恒之心裏面想著很多事情，想著明天去找她身邊的朋友問問看。
兩個人回到家躺在床上，尹然枕著他的胳膊睡著了，大概是哭累了，沈沈的睡著了。
宋恒之小心翼翼地抽出胳膊，換掉上衣，走到雜物房，把箱子裏的東西收拾好，心裏不自覺地難受。
他還是很在意這件事情，想了解那時候的尹然是怎麽樣的心情，了解她是怎麽樣的感受來喜歡他這麽久，他體會不了……
宋恒之回到臥室裏，坐在地毯上，一直盯著尹然的臉，她蜷縮著身子側睡，這是缺乏安全感的睡姿，小臉上有著哭過的痕跡，眉頭不展。
他站起身，走進浴室，用熱水打濕毛巾，跪在床頭邊，動作輕柔地擦著她的臉，拇指伏在她眉宇間，一點一點地揉開。
“對不起……”
尹然嘴裏呢喃的應了一聲“嗯”。
*
宋恒之一晚沒睡，孤零零地坐在沙發上，時鐘指到六點鐘，他出門買早餐，留下一張便簽，匆匆忙忙地出門。
兩小時後。
宋恒之只身來到淮縣第二中學門口，手裏拿著一籃水果，眼前的學校似乎沒變，似乎又變了。
而他對於這所學校並沒有太多的感情，他當時只是轉學過來讀個初三罷了。
誰也不會想到，他這一轉學過來，會成為某個人全部的青春和遺憾。
宋恒之想走進去看看，卻被門口的保安給攔住了，他只好打電話給他的以前班主任了，也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在這裏教書。
“餵？你好。”
宋恒之說：“羅老師您好，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，我是您之前教過的學生宋恒之。”
電話那頭的羅老師仔細地想了想，猛的拍了一下大腿，“宋恒之啊，我記得你，你這小子，今天怎麽會打電話給我？”
“老師我現在在學校門口，不知道您方不方便請示一下，讓我進學校。”
羅老師爽快地答應：“沒問題沒問題，你把電話給保安。”
宋恒之把手機遞給保安，保安在說“好”，“我知道了”，“不用客氣”，掛完電話把手機還給了他，隨後說：“過來登記一下。”
“好。”宋恒之登記完，保安給他放行，“謝謝。”說完，他走進去，先去了辦公樓，找到羅老師所在的辦公室，把手裏的水果籃遞給他。
兩個人寒暄了好一會兒，宋恒之提出想在學校逛逛，羅老師這才放他走。
宋恒之走出辦公室，來到四樓的四班，走進去，日記本上寫著那時的她坐在靠窗的位置，他一個一個找，想找到一點蛛絲馬跡，還真的被他找到了。
他坐下第四組第二排的位置上，低頭看了眼抽屜，抽屜上寫著“SHZ”這三個縮寫名，又瞥見白色的墻上寫著亂七八糟的東西，但他一眼就看見墻上也寫著“SHZ”。
宋恒之心裏又難受了，他除了難受什麽也做不了。
他在這個座位上坐了好久，腦海裏浮現出尹然在這個教室活潑開朗的樣子，浮現出她和同學開玩笑的樣子，浮現出她上課積極地舉手回答問題的樣子，浮現出她安慰別人的心情不好的樣子，浮現出她趴在桌子上想他的樣子。
宋恒之拿出他隨身攜帶的黑筆，在他的名字旁邊認認真真的刻上“YR”，墻上的也寫上，這樣他們就能一直待在一起了。
寫好後，他站起身，往操場的方向走去，下到三樓的時候，他想到那時候尹然為了看他一眼，時不時會下來三樓打水、問問題。
他之前還對尹然承諾過，不會讓她難過的，可現在，他讓她一個人難過了十年。
宋恒之走進操場，徑直地走向那個石凳上，坐下。
尹然的日記本寫到她每天會和周瑾瑜坐在這裏看他打球，不管他有沒有在操場，她總是待一會兒才走，待一會兒的時間可能就會看到他。
他突然憶起那時候確實有兩個女生每天坐在這個石凳上，有時嘻嘻哈哈的打鬧，有時兩個人安靜的待著。他也只是稍微看了幾眼，沒有太多的關註。
要是時間能倒流，他一定會回頭，一定不會讓她等這麽久，難過這麽久。
一整個上午，宋恒之走遍、看遍以尹然的視角來看他，要是那時候的他回頭看她就好了......
他和羅老師打了招呼走出學校，過馬路，站在尹然曾經站過的那棵樹下。
他站了好久好久，路過的行人都在用疑惑的目光打量他。
直到宋恒之站到腿麻了，才擡腳走進便利店，買了包利群。他站在路邊抽完一支煙，不知道在想些什麽，抽完後他把煙撚進土裏，回到S市。
*
尹然一覺醒來已經是中午了，身邊的位置空蕩蕩的，她刷好牙下樓梯，看見一份早餐在那放著，冷了，旁邊還有一張宋恒之寫的便簽——
你醒來的時候早餐可能冷了，去熱一下，熱一下再吃，不然對胃不好，我有事出去一趟晚點就回來了。
她聽話地把早餐拿去微波爐熱了熱，她沒有打電話給宋恒之問他去哪，他可能是去弄明白一些事情，也算是給兩個人彼此冷靜的空間吧。
吃過早餐後，尹然一個人待在家裏，芝麻還在宋恒之爸媽家沒接回來，它不在整個房子顯得格外安靜，想它了，她之前一個人的時候不覺得很孤單，現在卻覺得了。
另一邊。
宋恒之回到S市並沒有回家，而是來到了羅澤宇開的餐廳，他走進去，詢問了前臺，前臺說他們老板在廚房裏面。
他點點頭，找了個位置坐下，點了一杯咖啡，修長好看的手指一下一下地點在桌子上，不多時，就有人來到他對面位置坐下，是羅澤宇。
羅澤宇說：“你今天怎麽突然會過來找我？”他剛從廚房裏走出來，就聽前臺說有人找他。
“我想找你問點事情。”宋恒之雙腿交疊，拿起咖啡喝了一口。
“什麽事情？”
“我想知道關於尹然初中的事情。”宋恒之說，“以及她喜歡我這麽久的這件事。”
羅澤宇的反應倒不是很驚訝，他們畢竟在一起，宋恒之總有一天會知道，他料到他總有一天會來找他，但到來的這一天有點晚。
“初中那時候，我看得出來尹然喜歡你，她拜托我這件事情不能告訴別人，她知道你所有的一切是我告訴她的。”
羅澤宇開門見山地說：“有時候我真的覺得她好傻，她非要喜歡你，還喜歡你差不多十年，我都替她感到不值。說句不好聽的話，我覺得陳澤川更適合她。”
“那天同學聚會我看見你牽著尹然，震驚且不可思議。其實我一點都不覺得你們兩個人會在一起，我一直認為你們兩個人是不可能的，因為你從來就沒註意到她，我也知道不能怪你，但我還是替尹然感到不值。”
“但現在你們在一起了，我也希望你們兩個人能好好的，能一直抓著她的手不放開。”
羅澤宇說：“我的話也就說到這裏，我也知道你心裏肯定不好受，但你能做的只能對她更好，不要辜負她就好了。
宋恒之低著頭，沈默不語，一直看著那杯冷卻的咖啡。如果你仔細看，你會發現眼前的男人眼裏有霧氣，雙手緊握。
羅澤宇站起身，經過宋恒之時，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，以表安慰。
此時天空中有一道好看的晚霞，宋恒之緩緩擡頭看向天空。
倏然憶起初中體考時，天空中也出現過這麽一道好看的晚霞，那時候的他只註意到天空的晚霞，卻沒有註意到屬於他的晚霞一直在他身邊。
他看晚霞，尹然看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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將近傍晚，宋恒之離開餐廳，開車到周瑾瑜家門口，他打電話給許白輝說有事情找周瑾瑜。
不一會兒，許白輝和周瑾瑜都走出來，許白輝站在門口，周瑾瑜走到宋恒之面前，見眼前的男人一臉憔悴，身上有著重重的煙味。
看他的樣子，周瑾瑜就知道是這麽一回事了。
宋恒之說：“我......”
周瑾瑜打斷他講話，“我知道你想知道什麽，可能我說的和你知道都差不多，我也知道你今天來找我的目的，那時候我以為她只是短暫地喜歡你一下。她十八歲的那天，一個人去文身，知道這件事情我很久沒有理她了。”
“那時候我更希望她能陳澤川在一起，但她偏偏還非你不可了，但現在，你們既然在一起了，我希望你能對她好，不要辜負她。我知道你很愛她，也知道你心裏也很難受。”
周瑾瑜嘆了一口氣，看著眼前可憐的男人，一時間也說不出狠心的話來。
“反正你們就好好的就好了，你要敢欺負她，我饒不了你。”
宋恒之沈默的點著頭，低聲說：“好。”
說完，周瑾瑜轉身離開，留下宋恒之一個人站在那了
昏暗的燈光下把他的影子冗長，路過的行人看到他落寂的背影都會心生一絲憐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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